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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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草莓和什麽？”賣冰淇淋的大叔手腳麻利地數著零錢，粗聲粗氣地跟吉野順平確定著冰淇淋的口味。
吉野順平受驚般地縮了縮肩膀，收回偷看梨奈的視線：“香草！草莓和香草！”
接過冰淇淋大叔找的零錢，他有些神游地看著冰淇淋車上的卡通圖案，仍不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剛剛他照常放學回家，照常被看自己不順眼的不良少年堵住毆打，照常被路過的老師同學忽略，照常經歷著熟悉的絕望。
但突然就出現了一個同齡的長得很可愛的女生，不由分說地把不良少年們教訓了一頓，把自己解救了出來！
然後這個少女還莫名其妙地說想跟自己聊聊......
這不就是純愛電影裏的發展嗎？可憐的陰郁的被欺負的瘦弱宅男某一天突然遇到了從天而降的拯救他於水火的少女什麽的。
不不不，不能這麽想。
吉野順平瘋狂地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要不是兩只手各拿了一支冰淇淋，他估計能給自己一巴掌。
怎麽能這麽想呢？我只是個普通的陰郁的宅男，對方只不過是救了我一下，就被我這麽想象，未免也太失禮了！
但是，為什麽呢？
雖然順從地跟著對方走出校門，找了個小公園的長椅坐著，自己還說為了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要請對方吃冰淇淋，但他仍然搞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啊？！為什麽要救自己？為什麽要喊自己出來說話！又為什麽、為什麽坐在那裏等自己買冰淇淋回來的神態會那麽可愛啊！！
“冰淇淋。”
低著頭，讓自己故意放到前面擋住額頭被煙頭燙出來的傷疤的頭發更多地遮住臉龐，吉野順平把冰淇淋遞給梨奈，坐到了長椅的最邊邊。
梨奈從他手裏接過粉色的草莓味的那支，輕輕地道了聲謝，安靜地吃了起來。
她神情專註，一點也沒有想開口的意思。
“那、那個，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呢。”
撓撓腦袋，為梨奈的沈默感到焦躁不安的吉野順平勉強地找著話題，明明是這個少女邀請自己來談話的，但為什麽現在卻在沈默啊！
“嗯。”
梨奈認認真真地看著小公園上在兒童城堡那裏追逐打鬧的孩子們，沒怎麽走心地回答著他的問題。
“那剛剛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呢？”
吉野順平硬著頭皮繼續問到，除此之外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了。
聽到這話，梨奈終於收回了視線，她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將冰淇淋咬到蛋筒的位置，等到這口冰淇淋化掉，咽下去後，才慢悠悠地說道：“因為聽見了你的聲音。”
“啊。”吉野順平露出了尷尬的神情：“是我被打的時候發出的慘叫嗎？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是。”
梨奈打斷他：“是你的聲音，心裏的聲音，痛苦的聲音。”
她用沒拿冰淇淋的那只手指了指吉野順平的心臟：“我聽到了你的痛苦。”
沈默。
沈默是尷尬的外衣。
如果說這是什麽文藝電影的話，吉野順平一定會從分鏡、臺詞、意境等各個方面給予剛才那段超高的評價，但這是現實，所以他只能“哈哈”地尬笑兩聲，不知所措地僵在那裏。
“是說感覺我很可憐嗎？”
他絞盡腦汁地試圖把梨奈中二意味滿滿的話用正常人的表達覆述一遍，雖然和梨奈真實的意思有差別，但她也不打算糾正他。
“嗯，就是這樣。”她吃掉最後一口蛋筒，將包裹蛋筒的紙折成小塊，瞄準遠處的垃圾桶扔了進去。
“路過的時候聽到了，所以乘保安不註意走了進去，發現你在被欺負，然後就幫了一下，大致是這樣。”
雙手摁在身側的椅子上，梨奈像小孩子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後腳跟，黑色的長發隨著動作在肩頭擺來擺去，看起來格外乖巧。
“真的特別特別感謝。”
吉野順平站起來，走到梨奈面前深深地鞠躬，雖然之前已經跟梨奈道過很多次謝了，但他還是想要再一次向梨奈表達感謝。
“不客氣。”梨奈眨巴著眼睛，伸手指了指長椅：“你坐著吧。”
於是吉野順平又拘謹地坐了下來。
“所以找我聊天，是想聊些什麽呢？”他忍耐不住，終於問出了口。
梨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了其他問題：“他們之後還會欺負你嗎？”
“我、我不知道。”吉野順平看向自己的腳面，有些難堪。
老實說他不覺得對方會因為這一次梨奈的出頭就放棄繼續欺淩自己，但這話當著梨奈的面說怎麽想都有點不太合適。
“他們一直這麽對你嗎？”
梨奈又問，眼神十分專註，緊緊地盯著他，好像在搞什麽學術話題。
“是的。”他微微縮了縮手指：“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
“不痛苦嗎？”
“痛苦。”
“那能跟我講講嗎？”
吉野順平看向梨奈的眼睛。
她的眼神很平靜，直白地和他對視著，沒有一點閃躲，也沒有任何窺私的興奮和好奇，就只是那麽平靜地看著自己，好像剛剛問的是“你今天吃了什麽”這種程度的問題。
而遭受過持久的漫長的校園霸淩的吉野順平在內心深處有一定的自暴自棄，自認為毫無價值的他也對自己的痛苦沒什麽羞於見人的自尊心，面對剛剛救過自己，自己微妙地有點好感的梨奈就那麽全盤托出了。
“一開始大概是因為我朋友比較少？然後他們又需要一個欺負的靶子......”
他安安靜靜地講著，梨奈安安靜靜地聽著，除了語言在他們之間流動，一時再無其他動作。
或許是因為梨奈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又或許是吉野順平積攢了很多傾訴的欲望，他越說越順暢，越說越動容，最後幾乎是一邊哭一邊跟梨奈說完了自己的遭遇。
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淚水，吉野順平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太失態了，給你造成了額外的負擔真的很抱歉。”
他以為梨奈只是試圖通過引導他說出心裏話來讓內心好受一些，他確實這麽做了，也確實單方面地感受到了安慰。
但梨奈卻抓住了他的手，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感受到了。”
“這份痛苦，我感受到了。”
少女比他略小一點的雙手拉著他的一只手，溫暖的手掌貼住自己的掌心，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自己的手指上，梨奈黑色的瞳仁深得像是黑洞，散發著濃烈的非人感。
“所以，能把你的痛苦交給我嗎？”
“什、什麽？”吉野順平被梨奈拉住的手無措地顫抖了幾下，突如其來的發展讓他完全搞不清楚現狀。
“什麽叫把痛苦交給你？”
他努力克制自己反握回去的沖動，被劉海擋住的眼睛也悄悄地觀察著梨奈。
“你不用懂這個。”
梨奈收緊手指，感受到對方受驚般地幾乎彈跳起來：“你只需要告訴我，能還是不能。”
能還是不能？
能還是不能把痛苦交給她？
什麽意思？
完全聽不懂。
但她要的是痛苦對吧。
痛苦這種東西，真的會有人想要嗎？
這種東西，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失去了也完全無所謂的吧？
能還是不能？
能還是不能？
“給你。”
吉野順平額頭直冒冷汗，死死地回握住了梨奈的手。
那一瞬間，梨奈的眼神變了。
她像是飛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高到可以俯視他們倆，俯視這個公園，俯視東京，俯視霓虹，高到像是站在世界之外，從更高的次元，更高的維度審視這一切。
她眼睛的顏色還是黑色，又不像黑色，吉野順平怔怔地看著她的瞳仁，好像從那單純的黑色裏看到了無數個人物在行動，無數個場景在演繹，最後又都重疊歸覆於覆雜的黑色。
就在他要墜入那雙黑色的眼睛之際，少女突然眨了眨眼，沖他笑了起來。
“謝謝。”梨奈松開手，把其中一只手放到他們中間，那只手的手心明明只有空氣，但她卻像握住什麽一般，狠狠地攥起了拳頭：“這份名為‘被討厭’的痛苦，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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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和什麽？”賣冰淇淋的大叔手腳麻利地數著零錢，粗聲粗氣地跟吉野順平確定著冰淇淋的口味。
吉野順平受驚般地縮了縮肩膀，收回偷看梨奈的視線：“香草！草莓和香草！”
接過冰淇淋大叔找的零錢，他有些神游地看著冰淇淋車上的卡通圖案，仍不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剛剛他照常放學回家，照常被看自己不順眼的不良少年堵住毆打，照常被路過的老師同學忽略，照常經歷著熟悉的絕望。
但突然就出現了一個同齡的長得很可愛的女生，不由分說地把不良少年們教訓了一頓，把自己解救了出來！
然後這個少女還莫名其妙地說想跟自己聊聊......
這不就是純愛電影裏的發展嗎？可憐的陰郁的被欺負的瘦弱宅男某一天突然遇到了從天而降的拯救他於水火的少女什麽的。
不不不，不能這麽想。
吉野順平瘋狂地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要不是兩只手各拿了一支冰淇淋，他估計能給自己一巴掌。
怎麽能這麽想呢？我只是個普通的陰郁的宅男，對方只不過是救了我一下，就被我這麽想象，未免也太失禮了！
但是，為什麽呢？
雖然順從地跟著對方走出校門，找了個小公園的長椅坐著，自己還說為了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要請對方吃冰淇淋，但他仍然搞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啊？！為什麽要救自己？為什麽要喊自己出來說話！又為什麽、為什麽坐在那裏等自己買冰淇淋回來的神態會那麽可愛啊！！
“冰淇淋。”
低著頭，讓自己故意放到前面擋住額頭被煙頭燙出來的傷疤的頭發更多地遮住臉龐，吉野順平把冰淇淋遞給梨奈，坐到了長椅的最邊邊。
梨奈從他手裏接過粉色的草莓味的那支，輕輕地道了聲謝，安靜地吃了起來。
她神情專註，一點也沒有想開口的意思。
“那、那個，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呢。”
撓撓腦袋，為梨奈的沈默感到焦躁不安的吉野順平勉強地找著話題，明明是這個少女邀請自己來談話的，但為什麽現在卻在沈默啊！
“嗯。”
梨奈認認真真地看著小公園上在兒童城堡那裏追逐打鬧的孩子們，沒怎麽走心地回答著他的問題。
“那剛剛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呢？”
吉野順平硬著頭皮繼續問到，除此之外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了。
聽到這話，梨奈終於收回了視線，她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將冰淇淋咬到蛋筒的位置，等到這口冰淇淋化掉，咽下去後，才慢悠悠地說道：“因為聽見了你的聲音。”
“啊。”吉野順平露出了尷尬的神情：“是我被打的時候發出的慘叫嗎？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是。”
梨奈打斷他：“是你的聲音，心裏的聲音，痛苦的聲音。”
她用沒拿冰淇淋的那只手指了指吉野順平的心臟：“我聽到了你的痛苦。”
沈默。
沈默是尷尬的外衣。
如果說這是什麽文藝電影的話，吉野順平一定會從分鏡、臺詞、意境等各個方面給予剛才那段超高的評價，但這是現實，所以他只能“哈哈”地尬笑兩聲，不知所措地僵在那裏。
“是說感覺我很可憐嗎？”
他絞盡腦汁地試圖把梨奈中二意味滿滿的話用正常人的表達覆述一遍，雖然和梨奈真實的意思有差別，但她也不打算糾正他。
“嗯，就是這樣。”她吃掉最後一口蛋筒，將包裹蛋筒的紙折成小塊，瞄準遠處的垃圾桶扔了進去。
“路過的時候聽到了，所以乘保安不註意走了進去，發現你在被欺負，然後就幫了一下，大致是這樣。”
雙手摁在身側的椅子上，梨奈像小孩子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後腳跟，黑色的長發隨著動作在肩頭擺來擺去，看起來格外乖巧。
“真的特別特別感謝。”
吉野順平站起來，走到梨奈面前深深地鞠躬，雖然之前已經跟梨奈道過很多次謝了，但他還是想要再一次向梨奈表達感謝。
“不客氣。”梨奈眨巴著眼睛，伸手指了指長椅：“你坐著吧。”
於是吉野順平又拘謹地坐了下來。
“所以找我聊天，是想聊些什麽呢？”他忍耐不住，終於問出了口。
梨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了其他問題：“他們之後還會欺負你嗎？”
“我、我不知道。”吉野順平看向自己的腳面，有些難堪。
老實說他不覺得對方會因為這一次梨奈的出頭就放棄繼續欺淩自己，但這話當著梨奈的面說怎麽想都有點不太合適。
“他們一直這麽對你嗎？”
梨奈又問，眼神十分專註，緊緊地盯著他，好像在搞什麽學術話題。
“是的。”他微微縮了縮手指：“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
“不痛苦嗎？”
“痛苦。”
“那能跟我講講嗎？”
吉野順平看向梨奈的眼睛。
她的眼神很平靜，直白地和他對視著，沒有一點閃躲，也沒有任何窺私的興奮和好奇，就只是那麽平靜地看著自己，好像剛剛問的是“你今天吃了什麽”這種程度的問題。
而遭受過持久的漫長的校園霸淩的吉野順平在內心深處有一定的自暴自棄，自認為毫無價值的他也對自己的痛苦沒什麽羞於見人的自尊心，面對剛剛救過自己，自己微妙地有點好感的梨奈就那麽全盤托出了。
“一開始大概是因為我朋友比較少？然後他們又需要一個欺負的靶子......”
他安安靜靜地講著，梨奈安安靜靜地聽著，除了語言在他們之間流動，一時再無其他動作。
或許是因為梨奈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又或許是吉野順平積攢了很多傾訴的欲望，他越說越順暢，越說越動容，最後幾乎是一邊哭一邊跟梨奈說完了自己的遭遇。
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淚水，吉野順平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太失態了，給你造成了額外的負擔真的很抱歉。”
他以為梨奈只是試圖通過引導他說出心裏話來讓內心好受一些，他確實這麽做了，也確實單方面地感受到了安慰。
但梨奈卻抓住了他的手，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感受到了。”
“這份痛苦，我感受到了。”
少女比他略小一點的雙手拉著他的一只手，溫暖的手掌貼住自己的掌心，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自己的手指上，梨奈黑色的瞳仁深得像是黑洞，散發著濃烈的非人感。
“所以，能把你的痛苦交給我嗎？”
“什、什麽？”吉野順平被梨奈拉住的手無措地顫抖了幾下，突如其來的發展讓他完全搞不清楚現狀。
“什麽叫把痛苦交給你？”
他努力克制自己反握回去的沖動，被劉海擋住的眼睛也悄悄地觀察著梨奈。
“你不用懂這個。”
梨奈收緊手指，感受到對方受驚般地幾乎彈跳起來：“你只需要告訴我，能還是不能。”
能還是不能？
能還是不能把痛苦交給她？
什麽意思？
完全聽不懂。
但她要的是痛苦對吧。
痛苦這種東西，真的會有人想要嗎？
這種東西，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失去了也完全無所謂的吧？
能還是不能？
能還是不能？
“給你。”
吉野順平額頭直冒冷汗，死死地回握住了梨奈的手。
那一瞬間，梨奈的眼神變了。
她像是飛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高到可以俯視他們倆，俯視這個公園，俯視東京，俯視霓虹，高到像是站在世界之外，從更高的次元，更高的維度審視這一切。
她眼睛的顏色還是黑色，又不像黑色，吉野順平怔怔地看著她的瞳仁，好像從那單純的黑色裏看到了無數個人物在行動，無數個場景在演繹，最後又都重疊歸覆於覆雜的黑色。
就在他要墜入那雙黑色的眼睛之際，少女突然眨了眨眼，沖他笑了起來。
“謝謝。”梨奈松開手，把其中一只手放到他們中間，那只手的手心明明只有空氣，但她卻像握住什麽一般，狠狠地攥起了拳頭：“這份名為‘被討厭’的痛苦，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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